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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润竹马主]不如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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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二宫和也在深夜开着松本润的跑车来到熟悉的大宅,看樱井家的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忽然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熟悉,忍不住发笑。

“竟然又是我一个人送你过来。”他一手撑在方向盘上,侧头看身边的松本:“这段时间你回来过么?”

松本摇摇头,神色莫测。

赌船上一场闹剧惊心动魄,几人上岸后松本就接到樱井老爷的电话,要他回本宅一趟,理由不问似乎也昭然若揭。相叶和大野也不方便深夜叨扰这一趟,都各自回家。

一路上二宫和松本各自沉默,许多话没有说,却仿佛都说过了。

松本静静盯着落定的大门上狮子的头,不知想些什么。二宫一路开到宅子门口,管家已经打开了门,屋内明亮的光投在两人脸上,和车灯交相辉映。

“进去吧。”二宫一笑:“翔君说不定待会儿也得过来,别担心。”

松本没有回话,利落地下了车。

二宫看那人走进一室堂皇的背影,白衬衫下的肩膀伸展,仍略显单薄,腰肢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肯停在一条直线上,却已经有隐隐的肌肉线条,藏起一身留待薄发的力量。

二宫揉揉鼻子,停到一边,下车掏出一根烟。

他站在车旁,看着松本留在副驾座位上的西装外套,不由再啧啧一声这人站在时尚尖端的品味,拎起来打量一番。

月光稀落,西装口袋里掉出一抹红,上面小字如星。二宫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又猛地回头。

他拾起那张红色卡纸,是今天上赌船的邀请函,看上去没有特别之处。他盯着受邀方的名字,却一时屏住呼吸。

这张邀请函不是给生田家的,而是给樱井家的。正红是樱井家的家族颜色,按理说,是只发给家族长辈,连樱井翔都无权来收。

二宫看着那一片红,又抬眼看看眼前颜色艳丽的豪车,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和也,怎么不进来?”

二宫猛地回头,樱井夫人站在大门口,目光沉静地看向他和他手中的邀请函,微微一笑。

夜风清凉,而二宫脑中狂岚大作,好像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他们都知道樱井夫人昨天去了松本润艺廊的新展开幕式。圈中人讲,这算是樱井家也承认了二少爷玩票的事业。是夫人而不是老爷出面,态度分明。

二宫握紧手中的邀请函,想,那时松本拿到的或许不仅仅是来自夫人的一个肯定。

松本润两个月前回国,是个意外。

却有人早就准备好了毕业礼物,布下充分资源,送上合作伙伴。如今想来,简直是万事俱备。

这只是个对他们来说的意外。

二宫这才想起,松本润是被人叫回来的。

“夫人……”

他艰难开口,只觉喉头干涩。

樱井夫人侧过身,面孔一半陷入阴影里,笑容慈爱温柔。

“太晚了,进来陪我喝杯茶吧。”


二宫上一次和樱井夫人聊天还是送松本回来的时候。他和樱井翔进了公司之后,渐渐地很少回本宅。再看见樱井夫人惯用的那套樱花茶具,一眼仿佛看到许多过去。

小时候的樱井翔和松本润活泼淘气,而二宫好静,经常陪着樱井夫人在大厅里喝茶或者在小花园里侍弄花草,也顺便看着那两兄弟在院子里没个边界地淘天淘地。

十几岁的男孩子似乎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就算当下摔得鲜血直流,伤口总会迅速痊愈,他们的目标总是下一个明天。那时候他们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很远又很近,远到一切想要的都会发生,近到每天睁开眼睛都是新的开始。

只坐在一边的二宫失却一些少年朝气,却也偷偷想过自己的以后。他心里明白,他在这里成长,以后也要有所报偿。他一辈子都会在这个财富和名望的花园里做一个喝茶的园丁,目睹年年花开叶落,然后等待玩耍到一身污泥和伤口的人回来。

那时候,院子里时不时有其他少年来做客,其中总是出现的有一个和他一样安静的男孩。第一次见面时,二宫给那个少年倒了一杯茶,那人害羞得垂下线条柔软的眼,长睫下是一片盈盈的乌黑。

少年说声谢谢。樱井夫人说,这是相叶家的孩子,和也陪他逛逛吧。

二宫牵起那人的手,并不知道从此以后这两只手竟就这样甩不脱挥不去地胶合。他们走进花园深处,满庭芬芳正好,少年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我有点花粉过敏。”

二宫愣住,问:“为什么不早说?”

那人笑着揉揉鼻子:“你能陪我就很开心了,不想给小和添麻烦啊。”

他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因为鼻腔堵塞,声音哑哑,柔软得和花瓣有所共鸣。

二宫在落花里微微失神,然后大笑出声。

那时他想,这么温柔的孩子,以后又会成为怎样的大人呢。

他们都知道自己要走上一条怎样的路,没有几个是真的想要逃脱。世代的积累是压力也是荣誉,谁都不希望光芒湮灭在自己掌心。

他们的血脉里流着安静又躁动的责任,在别人眼里是一颗金汤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是一把看起来光芒耀眼的金蚕丝,绑敷住许多向往自由的手足,能不动声色地让人滴血。

二宫也有过其他想读的学科,但樱井老爷拿给他第一份公司报表时,他却像等了很久一样,感激得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争鸣。他拿着自己的报告去找那个温柔的少年,少年不知看懂多少,深深的眸子浮起浅浅的笑,说小和好厉害啊。

想想又问,小和以后要进樱井家的公司做事么?

二宫停下来,听见自己从快到慢的心跳。

他没有回答,少年却摸着他的头,肯定了他的答案。

“小和以后会更厉害的吧。”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或许没有结束的开始。还好,和他一起上路的伙伴是真心同途。只要彼此不负,就前程无悔。

而有些人之间注定有一墙之隔。他们又不甘心就这么错过,宁愿平行上路,贴着篱笆听旁边对方的脚步声。他们朝同一个方向行走,偶尔抬起手,就能和对方掌心轻合。

后来发生一些事,一些人离开,又有新的人出现,旧的人回来。二宫年复一年地在大宅的花园里目睹春来,赞叹花开,心里念着篱笆那边的一个有花粉症的人。

樱井夫人优雅地打了个喷嚏,一声穿透现实。

二宫猛地回神,忙递上手帕:“最近变天,夫人还好么?”

樱井夫人笑笑:“没什么大碍,年年变天,我们这些老人家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小心。”

二宫心上一动。

樱井夫人端起杯来,纤长十指被骨瓷衬得洁白如玉。

“我不操心你们的工作,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做事如何,我心里明白。但是过起日子来,就有不少要操心的地方了。”

说着,侧头问二宫:“你说你一个晕船的人,跑到别人的船上凑什么热闹呢?”

二宫愣住,思路百转,到底是明白了。

“……是我考虑得太少了。”

樱井夫人摇头叹气:“你不是考虑太少,而是总是考虑太多。你们都是这个家里的孩子,我们这些家长还都在呢,有些事不需要你们自己来扛。”

女人伸出手,在二宫手上轻轻拍了拍。

“你想想看,这些年来对他们这两兄弟,我们什么时候偏心过?”

二宫沉默着,半合的眼里不知走过多少思绪,许久,才低声道。

“您说的我大概已经想清楚了,只有一件事,还是想问问您。”

他抿抿唇,问:“老爷和夫人……是想让他们做一辈子的兄弟么?”

青年抬起头,茶眸里星芒闪烁,对上樱井夫人看不出端倪的一双美目。

美目流转,最后把深意锁进眼尾泛起的沧桑波纹里。

“一辈子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二宫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走什么样的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没人会拦着。”樱井夫人拢了拢额发,眼里没有什么笑意。

“总有一天,这路上只剩下他们,也没人拦得住了。”

二宫张张嘴,最终还是只能轻声说一句:“谢谢夫人。”

樱井夫人看他一眼,这才笑出声来。

“和也果然最讨人喜欢了。你啊,也别光为那两个操心,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二宫揉揉脸颊,一展唇角:“我没什么好想的吧。”

“我可是说过不偏心的。对他们是这样,对和也当然也一样,可惜你从小就不爱说实话。”樱井夫人眨眨眼,颇有那个坑弟上司的神韵:“其实你不喜欢养花吧?”

二宫诶了一声,坐直身子,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两边。

“从小到大,每次喊你陪我种花,你都是这种眼神。”樱井夫人吃吃笑起来:“但你还是陪了我二十几年。”

“我没有……”

“既然都不喜欢,又何必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东西为难彼此呢。”

樱井夫人放下茶杯,对怔住的二宫一笑: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应该做喜欢的事,不是么?”


樱井翔回到本宅时已经是半夜,小花园里的地灯映出昏暗的葱茏。他步履匆匆,却还是忍不住往那丛深绿里看了一眼。松树盆栽仍然端坐在熟悉的位置,和上次见时相比,实在长大了许多。

他才想到自己有多久没有回来。

走进大门,二宫正在大厅的沙发里枯坐,盯着桌面陷入沉思。桌上摆着花纹端庄的骨瓷茶具,茶香尚未散去,人却只剩下他一个。

樱井微微一愣,走到二宫身边:“他人呢?”

二宫抬头看他,脸上挤出一个苦笑。

“在跟老爷聊天。”

樱井暗自攥了攥拳,正要上楼,被二宫拉住。

“恐怕不需要你帮忙。”

樱井回头,看见二宫讳莫如深的眼神,心头一动。

他犹豫片刻,坐到二宫对面,问:“父亲都知道了?”

二宫搓搓眼角,用力揉了一把脸,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何止是知道……始终不知道的是我们吧。”

说着,把红色的邀请函扔到桌面上,像是疲惫不堪地仰躺进沙发里。

樱井拿起卡纸,端量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指尖轻颤起来。

二宫笑笑,淡眸讽刺:“我怎么会相信这些都是松润一个人的主意。仔细想想,你父亲根本早就想好叫他回来。时机这样妙,家家都是少主还没坐稳位置的时候,最适合重新布局。”

他站起身,缓缓踱步:“T城水深,那些资源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松润和生田手段再高,也难以抓得那么精准。还有,你真的相信一个学艺术的本科生会有这么好的经商本事?”

二宫走到窗边,半抬起头,眯起眼看了看窗外的跑车,扯扯唇角:“那张交给老爷的成绩单上恐怕真是硕果累累,才值得这样一份毕业礼物。”

樱井放下红纸,目光变换,眼色愈深。

“斑目会社明里抢资源,暗里帮我们扫清内部障碍,也根本是有意如此。”二宫回头敲敲桌面,思绪如流:“松润今天揣着这张邀请函,就证明背后是你父亲撑着的。夫人那天去松润的艺廊,估计就是给他送这个顺便告知。我们上船上得那么顺利,难道不是因为船上守了你家的人?”

樱井夫人开口说他不该上那艘别人的船,二宫基本上就已经将前因后果连成一段。

樱井老爷的确不偏心。樱井翔分得明面,松本润就拿到暗线。资本市场永远要有新潮的冲击才有翻滚的的活力。樱井家家大业大,脉络复杂,也牵扯太多,需要一个兼顾八方的守业人,也需要一个删繁就简的创业者。

二宫继续道:“今晚生田家和山下家的长辈都在船上,这两家虽然不和,却都是樱井家的伙伴,也都是山本家的敌人。如果我没料错,松本就是故意激怒那三家老头子,到时其他两家长辈站出来抓他们正着,秋后一朝算账。”

樱井家的二少爷嚣张跋扈,和父兄关系不和,已经是满城皆知的事。山本三家以为松本润不受重视,才敢摆这出鸿门宴。

谁又知道这是场从头做到尾的戏,竟然把自己人也演了进去。

樱井翔沉默不语,只盯着眼前的那抹红。

“还好就算你出面,也不算破坏大局。”二宫看他一眼,扯扯唇:“只不过现在要站出来解决那三家的不再是你父亲他们,而成了你。”

二宫也没有再说下去,叹口气,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

水雾缭绕,和人心一样不分明,在灯下升腾出迷幻形状,又消失不见。

雾气背后的樱井翔竟然轻轻笑了。

二宫微怔,眨眨茶眸。

樱井翔垂下眼:

“这样也好。”

语气轻快,如释重负似的。

“真的很好。”

二宫一时不能言语,只看樱井唇边轻摇,举杯喝茶。

杯中泛起微波,算是透露那人一丝情绪。

二宫正要开口,楼上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松本润站在门口,平静地从楼梯上看向他们,目光却虚穿过那个人,不肯或是不敢对视。

“父亲说今晚太晚了,让我们先回去。明天他会到公司。”

二宫看看两人,站起身,咳嗽一声。

“那就回去吧。松润你那辆车太不吉利,小翔,开你的车。”

樱井点头,松本走下楼,还是垂着眼。二宫看他们动作缓慢,无奈撇撇嘴,最先出门。

他们走出这一间通明的灯火,庭院里月华比白炽耀眼。二宫身后的两人竟然同时跟着他起步,在长长的阶梯前一不小心就擦了肩。

一瞬间像是有无形火花在空中炸开,松本被烫得身子一晃。樱井忙伸出手想扶住他,却被对方躲了过去,一双手就这样孤单单地悬在月光下。

“……今晚谢谢你。”

松本硬邦邦留下一句,走下长阶。

樱井暗了暗眼神,紧随其后。

车上的气氛依旧是凝滞一般的尴尬。二宫看看开车的樱井,又从后视镜里看看斜着身子往窗外看的松本,耸了耸眉打破沉默。

“看来明天会有一场好戏啊……老爷说要怎么处理?”

松本作为唯一一个和樱井老爷对话过的人,只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也用词简略:“该踢走的踢走,该讨伐的讨伐。反正是他们犯了忌讳。”

这个圈子里最忌旁人动自己的下一代。松本表面上根本不沾圈中事,今晚即便是在最紧要时刻,也坚称斑目的事与他无关,这能让许多希望儿女置身事外的人感到危机。那三家再怎么辩解也都会被看成事后的借口。这一场讨伐下去,怕又要一番势力洗牌。

而松本这句话也算是与樱井二宫坦诚相对,算是承认了这场布局。

二宫回头对他笑道:“演技不错,我都被你骗得团团转。怎么补偿我?”

松本一愣,低下头,声音模糊不清:“也都是父亲安排的。”

“那你就能瞒得这么滴水不漏?”二宫挑眉:“我们的J真的长大了啊。”

松本忍不住狠踹一脚他的椅背,二宫吃吃笑起来。

“啊……真好。”二宫回身,对后视镜里的两人眨眨眼:“这才是J该有的样子嘛。”

樱井在松本看不见的地方淡淡弯起眉尖。

到了靠近他们几个住处的街区,二宫忽然高声道:“直接去J的公寓吧,我也在那里下。”

樱井疑惑:“你不回家?”

二宫吸吸鼻子:“忽然想逛逛,现在是下班时间,你管我?”

樱井自然管不着,作为称职的司机定点停靠,不知为何三人都自动自觉地下了车。

樱井锁上车才发现哪里不对,松本僵硬地看着他的方向,二宫已经忍不住笑塌了猫唇。

“你们兄弟俩上去聊聊吧。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而去,留下一个缩着肩膀的小小背影。

松本喊了一声你路上小心,目送那人不回头地招招手,就这么消失在街角。

而他也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让他手足无措的人。

“……我可以上去么?”

松本心头一跳,又冷笑一声:“你不是上去过么?”

樱井愣住,没有回答,松本干脆转身按开大门,听身后那人没有动作,撑住门不耐烦地喊道:

“要进来就快点。”

樱井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走进来。

松本住在十层,电梯上升速度太快,带来些微的失重感。而这个世界一夜之间已经颠倒太多东西,让他和身边这个人的关系走向真正的失衡。他闻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佛手和柑橘的气味,像是一种记忆深处的记号。

电梯打开时松本几乎是逃出这个狭小的空间,而身后人脚步犹豫,却又寸步不离。

松本打开自家房门,按亮玄关的灯。大厅里灯光昏沉,是他最熟悉的藏身之地。松本松了口气,像是一个终于离开舞台的演员,终于可以在昏暗里抽一支缓解疲乏的烟。

他坐进沙发,晃了晃酸痛的腿,头也不抬地说:“你自便。”

樱井翔想了想,坐到他对面。

松本掏出香烟,却找不到火机。他从沙发里半倚起身子,四处打量一番,却一无所获,而对面人已经动作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他需要的东西。

予取予求,很好,这很樱井翔。

松本内心嘲笑一声,接过樱井递过来的火,点燃指尖稍纵即逝的明艳,眼里火光摇曳。

两个人隔着烟雾彼此沉默。松本撑着额头,目光穿透那人,飘向墙上的字。

樱井目不转睛地看他,而松本却知道,此时如果看回去,那人十有八九会移开眼。他们总是错过凝望对方的时机,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

“……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

樱井低声开口,情绪复杂,就一言难辨。

松本笑了:“没什么辛苦的。”

他弹弹烟灰,垂下眼:“只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樱井眨眨眼,眼底一片坦诚。

松本仍旧不看他,深吸一口云朵,语气认真:

“我想我要先说清楚,这些年,我对你真的已经死心了。”

樱井翔沉默不语,连目光都纹丝不动。

松本润对樱井翔的死心,就像是几个月前在异国他乡的午夜接到的一通长途电话。他在叫那人名字时,对方已经断线。

他们有漫长的时差和不同的日夜,谁也等不到谁,只能继续向前。

四年前松本润喝醉过一场酒,把所有真心扔到樱井翔眼前,那人只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关上门,走回自己的天地。

松本润醉得厉害,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把那片真心收拾回来,只知道那人已经走了,并没有带走他的喜欢。那时候松本才想起那人有多重要的事要做,任重道远,所有的真心都是负累。

他知道樱井翔的身后有一座城,而在松本润和城池之间,樱井翔选择了后者。

松本想,自己也未尝不是。

那时二宫告诉他,现在时机尚早,你不妨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于是松本找到樱井老爷,商定今后的学业。那位父亲给他一个远大而沉重的目标,却让松本看到另一种曙光。

他也会有自己的城池。

那人是他的兄长,他却想做一个恋人。然而如果这些关系只不过是脆弱情感,他可以做他的伙伴甚至是对手。至少他们可以踏上同一个战场,他们对垒或并肩,而松本润不再是跟在樱井翔身后哭着擦鼻涕的小孩子。

这对松本来说,实在是太大的诱惑。

于是他日以继夜,拼了命地努力,希望能早一点踏上那个战场。四年间他修完三个学位的学分,扩大自己稀薄的羽翼,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网络。

松本想,那些时候他已经把樱井翔忘了。他是在为自己忙碌,而这是一件好事。他应该感谢那个让他开始这段跋涉的人,只要他能走上那个战场,或许就会发现,他已经不喜欢樱井翔了。

可惜这个假设很快就被推翻。

面对面时,他还是会渴望那个人的呼吸拥抱,看不得那人身边多一个如花美眷。这不是任何兄弟、伙伴、对手应该抱持的情感。

尽管这种情感只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那时候他也做过一个美好的梦,梦见那人原来也对他有一样的心情,他们做了恋人之间会做的事,像两个压抑太久的渴望撞在一起,连日月都为之变色。

然而不过是梦而已。

梦醒后,他还是走在一个人的战场上,和对方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他继续做那个人的暗刃,似乎这样也可以成就自己,满足不死的欲望。

直到今天,樱井翔闯进本属于他一个人的局,才让松本润若有所悟。

松本润放下燃尽的火焰,终于看进樱井翔眼底。

“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

樱井翔的眼睛在一片昏灯下泛起奇妙的光泽,像一池泉。

“我没有拒绝过你。”

那道泉中倒映出松本缓缓睁大的眼。

“你对我说喜欢,小润……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喜欢。”

十九岁的松本稚气未脱,从小跟在樱井身后大呼小叫,眼神热烈。而樱井翔却不知道,那些热烈是给少年眼中无所不能的兄长,还是给他想成为的对方的恋人。

有时候,兄长这个称谓会成为一种失真的滤镜。那人还没有见过大宅之外的广阔天地,就以为眼前的这个背影足以撑起整个世界。樱井翔也知道,他完全可以趁这人还没有长出翅膀就把人据为己有。这是一种简单的欺诈。

但他永远不想骗这个人。

他想和他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想要他真正的爱情,想和他一起完成一桩伟大事业……但那时候的松本不止醉了一夜,他们都需要一段让人成长的清醒。

松本的唇微微颤抖,像是听到一句滑稽的谎言。

“那之后,我跟父亲谈过一次……关于我对你的感情。”樱井沉下目光,掌心在暗处攥成拳:“他说,等你回来之后,会尊重你的决定。我同意他的做法。”

樱井翔看着对面的人,轻轻笑了:“所以我一直在等。”

“……”

“现在你回来了,做了这个决定,也很好。”

松本听到樱井喉间吞没的半声叹息。

他一直以为,樱井翔在城池和他之间选择了那座城。

却不知那人之所以守住这座城,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

而在这之前,他可能就在等这个人长大,等这个人发现,等这个人出走,然后等这个人回头。

松本润的眼里只剩下樱井翔,熹微的灯照像残日夕阳,把那人的影子投在他身后墙壁的字上。

他张开干涩的唇。

而身后门铃声大作,仿佛划破时空的警报。


早已过了午夜,二宫和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城市公园长椅上。任是生物钟再奇葩的鸽子此时都已经回巢取暖,小喷泉停了半宿,留下一地狼藉的湿润。陪伴他的只有穿过城市的风声,和偶尔一闪而过的车灯与马达轰鸣。

他看着楼顶的那盏微明灯火,手底打起缓慢的节拍。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听到过的歌谣,连歌词都记不大清楚,轻快旋律却一直在脑子里反复。似乎是一个孩子唱给另一个搬到远方或者已经不在的玩伴,一边说你给过我多少惊喜奇迹,一边讲自己满心的欢欣思念。

他只记得有一句歌词,说的是想要立刻见到你。

那样简单直接,让哼歌的人都忍不住唇角上扬,似乎想见的人就这样来到眼前。

然而人长大才会渐渐明白,想见时的心情才最美好。就像这里不见了的鸽子,看见时只觉得又吵又肥,如今看不到,却让人觉得有些寂寞。

二宫斜靠在长椅里,打了个呵欠。

耳边突然传来扑棱棱的响,他微微一怔,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脚边真的停了一只灰色的肥鸽子,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看来十分精神。

“……你是磕了药吧。”二宫嘟囔着,撑着坐起身。那鸽子并没有躲开,咕咕叫着凑过来。

二宫撇唇:“我可不是那个随身带干粮的土老板,没吃的给你。”

鸽子的头一挺一挺,在他身边转了几圈才停下来,一人一鸟就这样气氛诡异地在半夜的小公园里对望。

二宫蓦然发觉这鸟的眼睛和某个人的很像。他看了一会儿,不由发笑。

“你为什么不回家?被赶出来了?”二宫用手指勾了勾鸽子的头,被欺负的鸟儿气愤地向后退了几步,呜呜呜地叫了几声。

“嗯,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家?”二宫眯着眼睛,又蹭蹭鸟儿的翅膀:“因为我想见你啊。”

鸽子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表示怀疑。

“唔,我难得说这么真诚的话,你不相信就算了。”二宫嘟了嘟唇,扭过头。

鸟儿停了一会儿,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二宫腰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受惊的鸟应声飞了出去。

和鸟聊得很开心的男人抱怨着皱眉,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把唇角向下压了压,干净利落地扣掉。

然后又迅速回拨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小和,你为什么挂我——”

“我想见你。”

“……”

“立刻,马上,想见到你。”

二宫语气坚决,电话那边响起一阵砸锅卖铁的叮当碰撞声,听得他不禁莞尔。

“你现在在哪里?”

“松润家对面的公园。”二宫搓搓鼻子:“我用电子地图把位置发给你。”

“好!我这就过去!你等着我!”

对面的声音响亮又激动,像是喊号子的中学运动部员。二宫眼里笑了,嘴上还是嫌弃:“傻瓜,我又不是鸟,还会飞了不成。”

“我怕你等不及——啊!”

“你是不是又在玄关那里被棒球杆绊了?”二宫摇头叹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把棒球杆放在那里。”

“我没事,马上到!”

二宫眨着眼睛,一片蜜色里漾起柔软波纹。

“待会见。”

他挂上电话,在长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身心舒畅。

原来痛快说出这句话的感觉这么好,怪不得那首歌唱起来会让人如此开心。

二宫继续哼着那首歌,打开手机里的电子地图,和那人共享位置。

地图上那个小绿点的移动速度堪称惊人,方向却好像总是搞不清楚。二宫看着,轻声骂了一句,把手机塞了回去,安心晒他的月亮。

明亮的车灯再一次从他眼侧擦过,二宫忍不住半遮住眼,却发觉这次的灯光未免停得太久了些。

脚步声徐徐靠近,听得二宫放下了轻扬的唇角。

他看见停在自己眼前的黑色皮鞋,心跳渐渐如鼓,抬起头来看,几张陌生的脸上并没有善意。

二宫眨眨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几位有什么指教?”

“我家主人想请二宫先生去坐坐。”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露出一个威胁意味大过礼节性的微笑。

“这么晚了,不好打扰吧。”二宫哈着腰,摸了摸脑后:“你看这样如何,你们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明早我就算翘班也会准时登门拜访。不知是哪位先生想见我。山本先生?还是小泉先生?”

二宫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对方的表情,基本上已经确定来者身份。而对方的耐心似乎也到此为止。

“二宫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还是放松点和我们走一趟吧。”

那人收收下颌,二宫腰间就被身后围上来的人用硬物顶住。

猫唇微动,到底挤出一个波澜不惊的笑。

“看来是盛情难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二宫回头,一车灯影晃得他睁不开眼,耳边却传来刺耳警笛的声音。

他心头一亮,脚底先动,然而还没来得及挪出一步,脑后就袭来剧痛。

意识落入无边黑暗之前,二宫似乎听见鸟儿振翅的声音,心底一声苦笑。

看来下次,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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