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叶雅纪特能苏 | 上天入地SJ | 总武线上欢乐多 | 我就一个人偷偷萌一萌

[翔润竹马主]明日回响(1)


明日回响



0

他们一起赴了一场好宴,不愿散场也没有散场,于是这一夜格外长,像是果实熟透后,繁花将落前。

但他们还要一起迎接许多个未知的明日。

在那些明日里,会有人老去,会有人分离,会有人再无音讯,会有人各自安居。好事和坏事都在前方静候着,等他们来与去,是说好的一起。

你不能怕,要去信。

相信所有往日好音都会留到明日去,不枉亦不忘,凭岁月为信,送来一段回响。

而他们就在那里拥抱,庆祝一场不曾别过的相遇。



1


周末,F大道游人如织。

一身长风衣的墨镜男人背着琴匣,一路哼着舒伯特,琴匣上一个J字明晃耀眼。

F大道隔三条街就是盛产本国音乐大家的J系音乐学院,附近的路人早见惯了来往的学生。偶尔有些在广场上摊开琴盒就地演奏的年轻人,游人也乐得拿几枚硬币换一段社交网站上的小视频。

墨镜男人在广场边捡了条长椅坐下,长腿一横,身量显眼,看不出年纪。有人忍不住偷几眼好看,男人习惯了似的,嘴角痕迹清淡。

广场上有扮作雕塑的行为艺术者,一身金粉盖不住大眼高鼻,端着不知真假的小号变换着滑稽的造型,围观的小孩子咯咯直笑。

隔壁露天咖啡馆的英俊领班弯唇看过来,眉目灿灿又盈盈,座上心动过速的女客就弄湿了一打餐巾纸。

咖啡馆门里走出端着满满餐盘的新手服务生,动作明显僵硬。领班轻轻拍拍他的肩:“别紧张。”

黑脸服务生苦出一脸褶子:“山P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以前和斗真在咖啡馆打过工。”领班意味不明地笑笑。旁边座位正操着关西腔大声谈笑的几个男人扭过头来,敲着大提琴盒起哄:“太慢了吧!我们要投诉啦!”

黑脸服务生答应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长椅上的墨镜青年瞟一眼热闹,低头看表,浓眉一皱。

“……确实太慢了。”

两条街外,在人生的道路上飞奔的相叶雅纪狠狠打了个喷嚏。

“糟糕了……我好像听到J在骂人了。小和,再坚持一下!”

二宫和也的手被前面的人紧紧攥着,背上被琴盒砸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体力回应前面的业余马拉松选手,只能咬碎猫唇继续被拖着颠簸。

讲实话,他和相叶出门并不晚。遇到这种事,相叶总是兴奋得跟小学生春游前夜一样起大早。但今天也不知道是哪家土豪包下F大道上那家H酒店办婚礼,搞得风间帮他们留的车位意外落入他人手。他们光找停车位就花了二十分钟,还要从几条街外的停车场跑到F大道上来。

两人就在F大道上像要迟到的小学生一样拖着手飞奔,还有看热闹不嫌腿疼的路过大爷吹口哨助兴。二宫翻着白眼,瞥见前方大长腿下危在旦夕的松垮鞋带,脑中叮的一响。

“……相叶氏!”

“什么?”

相叶抹了把汗,眼睛对着不远处的广场雕塑亮了起来:

“啊,要到了!小和加油!”

二宫被扯得一个急冲,半句话憋回一块腹肌里,在风中听见自己喉头咕嘟一声。

然后啪嗒,撕拉,哎呀,砰。

两个漂亮的四仰八叉。

街上的人纷纷侧目过来,孩子们指着摔倒的一对大男人哈哈大笑。

二宫即使摔倒也不忘死死抱着自己的宝贝琴盒子,反应过来时另一个人也死死抱着他,正忙不迭地道歉。

“啊啊啊对不起――”

“别废话了赶紧把鞋带系上!”

二宫的手机已经响起第五交响曲命运的敲门声。相叶倒吸一口冷气,手一抖干脆把球鞋拽了下来。

二宫抹了把脸,眼如死灰:“成吧。反正你穿不穿鞋都不影响演出效果,J发现你比他矮了说不定还挺开心……”

相叶一手拎着鞋,一手拎着自家首席,总算在最后时刻奔上广场,惊起满地无辜的灰鸽子。

不远处长椅上的黑衣男人放下手机,咳嗽一声。咖啡座上三个大嗓门的关西男人停了嬉笑,向他们投来关爱临终者的目光。

相叶缩缩肩膀,二宫在身后推他一把,两人站到雕塑前,麻利地打开琴盒。

相叶强行忽视盒子里零落的松香碎片,和二宫一起架起琴来,弓落在弦上,却一动不动。

两个人很快吸引了许多观者的目光。人们看向和雕塑一样静止的小提琴手,有小女孩咬着棒棒糖问身边的母亲:“妈妈,那个哥哥为什么光着脚?他们是要拉小提琴么?”

母亲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有人温柔回应。

“你想听他们拉小提琴么?”

女孩子回过头,看见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有些怕。那人蹲下身,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潋滟的眼。

女孩一时被那双眼吸引,痴痴地张大嘴巴。

“可以借你的糖用一下么?”

女孩诶了一声,不自觉地就递了出去。

男人笑笑:“谢谢你。”

母女两个都红了脸。

拿了棒棒糖的男人站起身,走到雕塑前,和两个小提琴手静静对视一眼。

眼神一时复杂,却渐渐落成一道期待的光。

棒棒糖在男人的手里轻轻一挥,二宫的小提琴也奏响了第一个曼妙长音。

有些经验的爱乐者听见这第一声就忍不住回过头。相叶的弓也动起来时,已经有人驻足不前。

D大调卡农,永不过时的经典旋律,百试不爽的耳边灵药,两把根骨清奇的小提琴,从第一行起就抓得人心。

墨镜男人的棒棒糖在空中轻点,指向雕塑对面的停车场。乔装成停车场看守的风间带着三五成群的小提琴手从车里和附近的人群中走出来,手上流出动人旋律,一步一步汇集到雕塑下。

人群哗然,开始明白自己的好运气,个个眉飞色舞地呼朋引伴占个好位置围观。

棒棒糖又灵巧一挑,指向另一边的咖啡座。三个刚刚还在嬉笑的大嗓门客人提着椅子和大提琴坐过来加入演奏。英俊领班给惊讶不已的女客上完最后一道甜点,优雅一笑:

“请慢用。”

说着,回身从接待桌下摸出单簧管,向远处举着小号的小金人点点头。

管乐吹响,女客们惊喜地压低了尖叫,看着领班和金人走向广场中间。新人服务生提着长号走出门来,无措成了从容,身后跟着乔装成客人的管乐手们。而真正的客人们已经纷纷掏出手机,记录这一刻惊喜。

管弦的乐音压过人们兴奋的窃窃私语,不同的声部在那根棒棒糖的指引下奏响相似的旋律,从四面八方加入到雕塑前的两把小提琴之中,像是涓涓的流,追逐交汇着,并作盘旋的浪。

黑衣男人在广场中间,轻巧地挥动着那根被当做指挥棒的棒棒糖,仿佛带了一种甜蜜又天真的魔力,过滤每一个音符,抹上一层温柔颜色。男人的面孔在晴日下款款又朗朗,和每个乐手一样,嘴角噙着秘密将醒的笑。

人们在音乐的感召下层层汇聚,活泼的小男孩爬上高处,看那些闪闪放光的演奏者。老人在长椅上用拐杖打着节拍,年轻女孩的脸上泛起红晕。有路过的音乐学院学生惊喜地冲到跟前,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我的天,那是松本润么!”

“还有国家爱乐的二宫和也和相叶雅纪……诶相叶老师为什么没穿鞋?”

“那个涂金的是不是X国爱乐的生田老师?你不是摩天轮协会的么快来鉴定一下啊!”

短暂休止的山下往这边看了一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乐迷们激动得无声尖叫,把满肚子欢喜压进这场阵容豪华的交响。

整个广场似乎成了天然的音乐大厅,天空的穹顶关不住四散的旋律,声音流向每一个人的耳畔。无数个数字屏幕在社交网络上直播这一刻感动,共鸣四散,像一片海。

而广场对面的酒店高楼上,有人对着一窗音海挑起唇弯。

难得一身西装的大野也凑过来看,笑了:“好热闹啊。”

樱井嗯了一声,目光穿过一片海,投向一个人。

那人站在海中央,眉目烁烁,手上翻覆出动人波澜,张扬得像一束光。

乐章就在他手下融合,向上,反复着激昂,带着人心的共振,走向戛然的终焉。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在一片欣喜的倾听中尘埃落定。

鲜艳的棒棒糖停在原主人面前,淋漓尽致,点到而止。小女孩接过糖果,睁大了眼睛,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松本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在一片寂静中问:

“好听么?”

小女孩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身后的人群中已经有人激动地叫响了第一声喝彩。

掌声如潮,把演奏者层层淹没。松本把小女孩抱起来,和二宫微笑握手。闻讯赶来的媒体已经蓄势待发,举着话筒和长枪短炮冲上前来。

樱井站在窗前莞尔,想着,那个镜头应该很美……如果相叶不是在单腿跳着穿鞋的话。

大野嘟囔着:“这是小翔最喜欢的曲子啊,算是礼物么?”

樱井收回目光,笑了一声。

“又不是我结婚,算什么礼物?”

大野刚要说些什么,有人来提醒时间要到了。樱井答应着,看向眼前装饰繁华的会场大厅,和还未亮灯的台上,那架在黑暗中沉默的钢琴。

他闭上眼,耳边还有熟悉的旋律回响。那段旋律在刚才,在过去,在记忆的深处和浅处宛转低回,反复着不肯散场。是谁和谁的最初,也是谁行将的最终。

“小翔。”大野轻声问:“你准备好了么?”

樱井翔睁开眼,仿佛惊醒,又仿佛入梦。

他长出一口气,笑着点头:

“我们过去吧。”


J系第三交响乐团正式成立当天,就凭借一场阵容梦幻的广场交响乐快闪红遍全球社交网络。媒体的漂亮通稿铺天盖地,什么传奇的双子小提琴国手,什么世界级指挥家的回归,什么单簧管贵公子的倾情加盟……名目繁多的一番吹捧,倒混进一股娱乐圈的浮夸做派来。至于是有心做一场招摇好戏还是无心惹来一身腥气,就在另一些人的股掌之间了。

松本润在夜店角落接着院长的电话,语气十足恭敬,眼睛却直直盯着不远处和锦户扔飞镖的二宫和相叶。生田刚带着铜管队的人从台球桌上铩羽而归,留山下和木管队享受冠军表演赛。洗去金粉仍然耀眼的男人往松本这边看了一眼,向他举举酒瓶。

松本抿嘴,生田走过来,给他填满酒杯,正听见松本应承着:“我们会努力准备的,谢谢院长。”

那边不知又说了什么,生田看见松本眼里一轮暗色波纹杳荡,又倏然沉不见底。

“……我知道了。”

生田等他放下电话,才问:“出了什么事么?”

松本喝酒,转脸已是畅快笑容:“前线无战事。下一场就是公演,好好准备着吧。”

生田才松了口气,松本已经径直走到二宫身边,一把握住二宫神不知鬼不觉拆掉锦户飞镖磁铁的手,语气揶揄:“又捉弄后辈?”

脸上画满乌龟的锦户回过神来欲哭无泪,被抓包的二宫毫不惭愧地吐吐舌头:“不愧是J,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团指挥的素养我是很服气的。”

赢了锦户十几把的相叶并不知道自己一晚的好运气都归功于隔壁竹马的一双魔术手,兴致很高地又叫了鸡尾酒。他们这群人几乎身上每一条神经都是上了保险的,喝酒也只是助兴,不敢过量。不管怎样,相叶雅纪是那种雪碧喝多了都能情绪高涨的人。

“来来来松润,今天多喝点,庆祝我们终于又回到一个乐团里啦!”

相叶哼着卡农的调子,祝酒词简单粗暴,却让在场很多人感触颇深。

这家会所今晚被J3乐团包场,常驻乐手加上工作人员也有五六十号。他们这些人从J系音乐学院毕业都快十年了,个个都在各自的领域闯出一片天地来,在世界各地的乐团里发光发热,不知去过多少个光华璀璨的舞台。如今回到J系音乐学院大门口,幕天席地的一场演奏,一首人人都爱大俗大雅的D大调卡农,竟把所有人的心都拉回了那个青涩年代。

松本润去年年底回国演出的时候就被院长约出来见了一面,才知道学院正在筹备建设一个新式古典乐的青年交响乐团,本国文化部牵头,旨在扩大本国在世界古典乐界的影响力,同时拉动一场古典乐的文化潮流。提出这计划的国家大臣并没有多少建设高雅文化的使命感,只是瞄上环球商机。现如今文化产业创收颇丰,古典乐更是砸钱的重金圈子,学校扩招、乐迷买票、演出和唱片消费、乐器和音响设备交易……遍地生钱。J系学院作为本国第一的音乐教育中心,自然责无旁贷。于是院长出面,国家出资,暗中组起这样一个有脸有噱头又有实力的乐团来。

松本和院长聊过后,才知道生田和山下也纷纷接到了橄榄枝。留在本国爱乐乐团的二宫和相叶去年年初就听到了消息,二宫当时并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要等常任指挥定下来再谈。

公家给的合同虽然待遇颇丰,不输任何世界级乐团,但毕竟新苗强揠,前路未卜。这些人都在自己的黄金年纪,万一有个差池,艺术生命或就葬送在这一场闹剧实验里。因此一年期的合同,却没几个人真正敢签。

那时松本已经离开常任乐团两年,正是全世界飞的自由指挥家,院长找上门来合情合理。他也犹豫过,后来听说了那个人的一些事,才定夺下来。

他想,他应该回去,也必须回去。

于是义无反顾。

松本润将任J3乐团的常任指挥,这消息给许多还在岸上观望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年旧相识的J系音乐家们纷纷决定不妨一试,院长这一轮门面凑得十足,连公家都煽风点火地再添拨款。

J系学子声名在外,肩负历史使命报效桑梓,怎么讲都是一段佳话。

而此时二宫舔着杯边的盐粒,明显没有相叶那样单纯的感动。

“怎么决定要回来的?”二宫垂眼问,唇上沾了一摸湿红。

松本一愣,身边相叶和横山已经大呼小叫地抱成一团,锦户冲进洗手间洗掉一晚得来冤枉的耻辱,气氛欢快动人。他们都近三十,然而不知是不是艺术的加持,个个都有一颗少年心。人在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魔力,仿佛能够压缩时光的密度,连岁月都慢下来,不忍催败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堪称世俗的相对论。

二宫却把握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皮相停留在十七岁,内里飞奔向七十加。松本有时候想他是不是把脸上的褶子都扔给了相叶,顺便偷走了那人心上所有的尘土。

不管怎样,能不分彼此也是好事。

松本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二宫很快会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干脆拖拖时间。

“你为什么签合同?”松本挑眉反问:“相叶不知道,我的朋友可都跟我讲了。你这些年在爱乐给你们两个铺了不少人脉吧,舍得重新开始?”

二宫眨眨眼,唇畔狡黠:“MJ都舍得,我当然舍得了。”

这么多年,松本还是忍不住被这人过于漂亮的面孔和口舌迷惑,笑着搓搓眼角:“我认真的……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嘛,你是压力型选手,这我懂的。”二宫笑了一声,背靠吧台,把满世界的欢闹隔绝到脑后。

又咽下一口甘苦,撇撇嘴道:“还不是那个傻瓜说要来。”

松本手上一停,心里却明白了。

“院长开口的时候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那段日子回了家可是天天都掏过去的相册看,练习曲全是咱们过去学生乐团排练的那几首,千人交响曲都被拉成小猫两三只了。”二宫翻个白眼:“还躲着我,鬼鬼祟祟得让我以为他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勾搭了团里吹长笛的小姑娘。”

松本哈哈大笑:“我还记得那场千人交响,相叶彩排的时候把E弦拉爆了是吧?”

“是啊,直接弹在我脸上。”二宫摸了摸自己生嫩的颊,心有余悸似的:“想我这么多年站在他身边真是出生入死……”

松本看看二宫的酒杯,眼神柔软下来:“你们现在还站在一起,真好。”

一向舌灿莲花的二宫一怔,似乎犹豫着如何接话。

“当初问你为什么选小提琴,你说是因为好就业。”松本吃吃笑着摩挲酒杯:“如今看来,这话该是以两个人为单位说的。”

二宫脸上泛上一层薄红,不知是为酒还是为下酒的话。身后相叶猝不及防地环住两人肩颈,吓得二宫呛了一口。

“喂,我说你――”

“啊……真是太好了!”相叶用力压在两人背上:“这不就是我们之前梦想中的乐团么,松润做指挥,小和做首席,横山村上涉谷他们都在,现在山P、斗真和风间也来了――”

背景里锦户蓦然回首,张张嘴又闭上了,低头认命刷起手机。

相叶依旧滔滔不绝:“我们可以演奏小大做的曲子,很适合我们,对吧!小大最近写了钢琴协奏曲哦,到时候就可以拉小翔来弹琴……”

松本的肩膀蓦地一僵。

相叶还没觉察到什么,就被二宫塞了一嘴的柠檬,酸得整张脸皱起来。松本离开吧台,感觉喉咙干得厉害,只好再点一支酒。

他有一种分明的预感。院长刚刚在电话里说预定的钢琴家可能要换人的时候,他毫不惊讶,只是有种心沉到胃里的失落感。

松本为什么回来。这动机再没人知道,连二宫都忍不住发问。他自己很清楚,却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

院长的预定是谁,对外从未言明,交响乐团也不是非要钢琴不可,这个弹钢琴的人来了就必须是锦上添花。而就目前这乐团的配置来说,没有人比樱井翔更适合做钢琴手。但现在预定落空,松本就已经知道,时间果然已经到了。

那个人已经做了决定。他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

正在桌上刷手机的锦户刷新一番页面,音乐版新闻上满屏对J3的溢美之词忽然变成了更加耸人听闻的大字头条。

锦户一双深眸猛地瞪大,难以置信的又刷新了一次,才点开来看。

这一看就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正在就红酒杯和电灯泡的口径哪个大的问题争论不休的横山和村上扭过头来,靠得近的生田也被吓到,转身问:“怎么了?”

锦户嘴巴张了又合,把手机塞到横山手里,自己猛灌整杯红酒,压惊。

横山看了一眼,诶了一声,又响亮地诶了一声。

这下场中人都被吸引过来,听见横山一字一顿地念出新闻:

“著名钢琴演奏家樱井翔宣布退出乐坛?”

一瞬沉默,满座哗然。

在座的J3成员没有不知道樱井翔的。当年J系音乐学院响当当的优等生,还没毕业就跟着大师满世界巡演,被多少评论家和音乐家捧在浪尖上的精英钢琴手,这些年来勤劳高产兢兢业业,对古典乐稍有涉猎的人都绝对记得那张被无数唱片店挂在门口揽客的脸。也有不少人猜测这次院长会不会拉他入伙,和J3一起演出协奏曲。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一年能出十几张CD的樱井会在这种上升时期金盆洗手,就这么不弹琴了。

二宫听到消息的第一刻也如当头一棒,继而回头看角落里的松本。那人唇角淡淡落下去,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感。

他就知道事有蹊跷。

那边生田正念着详细的新闻:“今日晚间,樱井翔之妹樱井舞于H酒店举行婚礼。樱井翔在席间弹奏了经典钢琴曲《D大调卡农》,并宣布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的演奏,以后将作为教师,回归J系音乐学院,传接古典乐薪火――”

生田猛抬头,冲向松本。

“这是怎么回事?”

松本垂着眼,挣脱了生田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我怎么知道。”

男人眉间清寡,像是真的事不关己,然而相熟多年的人都知道松本这种淡漠面目不常有,若是出现,近似逃离。

好在众人都为这震撼性的消息喧嚣不已,没人注意到黑暗处两人的一番往来。这么多年,松本和樱井的交集在公众面前近乎于零,只有那么几个人记得曾经有多少曲折微妙,不足为人道,鲜少有人知。

二宫来不及关照松本这边,身边人的呼吸忽然变了频率。

他在这人身边站了十几年,不能更了解那段吐息中的精妙偏差,叹着气一转头,果然看见一双已经盈盈亮亮的乌黑湿目。

“小翔,怎么忽然就……”

二宫失笑,自己却也不怎么笑得出来,只好胡乱揉着相叶的脸:“哭什么,只是不弹琴了,今天小舞结婚呢,你这样也不吉利吧。”

“不行,我要打电话问问他――”

“现在婚礼刚结束,新闻已经爆出来,你想想他那边得有多忙。”二宫按住他的手,语气和缓,声音却恰好让松本和生田那边也听得到:“小翔忙了那么多年,休息休息也正常。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又动动眼角,刚刚想到似的:“哎对了,我们明天都要去学校报道吧?”

J系第三乐团,恰如其名,在体制上附属于J系音乐学院。乐团成员形式上也都成了音乐学院的老师。虽然学院只是在待遇津贴上找个名目,过场还是要走的。聘书拿在手上,许多人也在院方的一番盛情下认领了几门课。他们都是国际上有名的大师,也有不少在其他学校做客座教授。像二宫和相叶早就在J系上过课,也是笔名利双收的外快。

“你看,小翔不是说以后要回J系做老师么?迟早都会见面的。”二宫找到出口,用力拍了拍相叶的背:“你今天是不是雪碧喝多了……”

相叶哭着,就势打了个嗝。

二宫吃吃笑起来,这边一团人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那边山下听到动静也从台球室出来,看见生田和松本对峙着,愣了一下,才拢拢额发走过来。

“说樱井桑不弹琴了……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么?”

生田盯着松本:“刚刚院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松本扭过去头,声音冷沉:“跟这事没关系。”

“松润,你到底事先知道什么?”

生田忍不住声音高了几分。他是出了名的崇拜樱井,此时也不知松本跟他别扭什么,山下见情况不对忙拉过生田,二宫也过来打圆场:

“你们管乐的人动起口来动静是不小啊,那边,横山他们正嚎着呢,你去正好能凑个四部合唱团。”

说着,对山下动动眉毛,后者心领神会,拉着人换了地方。

松本的杯转眼就空了,正要去添,二宫已经把自己的酒倒给了他。

浅淡的眸子看着深沉的酒色,一时深浅难辨。

“那这个问题我来问吧。你事先知道了什么?”二宫放下唇角:“又或者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做J3的?”

松本又一口喝空了长脚杯,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走向吧台。

“这不重要。”他抓紧满瓶的酒精,才有种麻醉的安心感:“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做这件事。”

二宫盯着他的眼慢慢眯紧,松本已经难以分辨其中的百般千转。他常在二宫面前感到无所遁形,只能感谢二宫从不说破。

他们童年起便相识,学艺时便联手,如今重组乐团,再没有比他们更有默契的指挥与首席,排练时一个眼神,手势还未成形,弓上便知道多几分力度。

半晌,松本听见他的首席淡淡笑了一声。

“说的也对,反正做也做了。”

二宫向酒保打个招呼,在松本肩旁拍了整瓶的威士忌和伏特加。

“今晚经纪人那边我帮你挡着,喝多了我和相叶抬你到我们那里睡,别客气。”二宫想了想,又抽抽鼻子:“不过我和相叶的酒钱……”

“算我账上。”松本一把揽过酒瓶,压下满眼湿润的感激。

二宫求仁得仁,耸耸肩放他一个人自由。

回到相叶身边的二宫分外豪气,开口便叫酒保拿全馆最贵的雪碧出来。

酒保梗住:“……这个真没有。”

“哦,那就要最贵的茶,怎么贵怎么调。”

酒保脸上青红乱接一阵,还真的鼓捣去了。

相叶往松本那边看一眼,问:“小润没事吧?”

二宫拧拧脖子:“有事,但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别人家隔空你来我往的一曲卡农滋味浓过烈酒,和他们两个拉了这么多年的鸳鸯茶并没有什么关系。

酒保端茶过来,一脸踌躇满志:“请慢用。”

二宫看了眼杯里颜色吊诡的茶水,又看看身边人,咽了咽口水,还是一饮而尽。

反正是茶是酒,是淡是浓,都是自己选的。

相叶被茶卡住喉咙,眼泪又漫上来了:

“小和,我们下次还是喝雪碧吧……”


走出会所的时候已经满街霓虹,叫来的出租车排成一列,松本理智尚存,跟成员一一寒暄过才放人回家。他们今天是完成也是开始,大业在前,吊在那里的果实煊赫动人,大家都有一番涌动的心血,酒局间那一段小插曲也就被淡忘了。

然而对音乐的代入感总是因人而异,有些人耳中,插曲才是主题曲。

樱井的圈中乐迷实在太多,敬业态度也是行内翘楚,多少人放在标杆上的人物,忽然这么说不弹就不弹了,坊间大概还要唏嘘许久。这一群人中感同身受的更是不能再多,他们都是亲眼见过这传奇的人,深知樱井的钢琴在当下的意义。然而自己也有要努力的事要做,旁人的事就是再可惜,也不能因为可惜别人,让自己也成了另一个可惜。

生田是越喝越感性却不肯醉的类型,临走前握着松本的手说:“樱井君的事我们改天再聊。今天的演奏很开心。”

想了想,塌掉的双眼皮下明眸熠熠生辉:“能和大家一起演奏,真是太好了。”

松本狠狠揉了他脑后乱发:“以后天天练团,早晚让你吹到缺氧。”

生田笑得开心:“我可备了一排吹嘴等着。”

山下把人推进车里,和松本浅浅一个拥抱道别。

松本谢绝了要送他回家的二宫和相叶。这两人后场喝茶喝得无比清醒,在一群平时不能喝一喝便群魔乱舞的乐团成员中显得鹤立鸡群。二宫看松本两瓶烈酒下肚依然生龙活虎,表情复杂,还是捏了捏对方白皙脖颈,说了句注意身体。

松本答应着,把人送进车里。

回过头,深吸一口气,酒气几乎涌进眼里。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深切的被陪伴的感受。他在外这些年,也呆过乐团,跟事务所的工作人员相处融洽,满世界都是朋友。他是珍惜每一场相遇的人,因此把每一个朋友都看得得来不易,又与众不同。但心里却知道,这些相遇都无法复制。像是许多年前,他遇到的某个人和某些人,已经注定在他生命里占据不二地位。

就像很多人都知道松本是酒场好手,二宫却是看着他从那个两口啤酒下肚就眉梢红透的少年成长至今的。

而当时他是为了什么灌自己那两口黄汤,就没人记得了。

松本干脆在路上走起来。秋日夜风凉彻,他裹紧长风衣,一身黑色和夜色相融,又被霓虹穿透。这街上千百人,这时分都是借酒壮胆行夜路,披着都市电灯给的锦衣,早就看不出本色。

好在他们这群人日夜不停地凭着手和口,还守住了许多本音。

松本途径另一家高级会所的门口,灯牌苍白明亮。他吸吸鼻子,忍不住停下来掏烟。偏偏夜里鬼风阵阵,不知来处又挡不住的喧嚣,他三番两次都被强行熄火,几乎要被激怒。

白光中伸出一只手,一转身的功夫,替他挡了半面风与光。

松本一愣,没有抬头,按住打火机的手却是抖的。

好容易点着了火,听见那人沉得像大提琴的声音,微微不豫似的。

“怎么手抖?喝太多了?”

松本眼前明明暗暗一阵,才转脸笑了。

“真是巧了。”

樱井翔在夜色里看着他,灰色围巾茶色大衣,比他暖了几个色调。

连表情也是。

“我正好在这里和朋友喝酒。”樱井回头看看身后的店面,半张脸在灯牌下像星斗一样静默发光,线条柔软又优雅:“出门就看见你,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松本眨了眨眼,借酒撒疯,往那张梦一样的脸上喷了口现实的烟气。

樱井皱眉摆手,唇边却上扬得厉害:“好了好了,知道不是梦了。”

松本也笑起来,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他比他更像沉醉梦境。心里念了许久的人从天而降,今日仿佛昨日,让他不想醒了。

“往哪里走?”樱井问:“送你一程?”

“我的公寓就在这附近。”松本扬眉:“准备走回去。”

樱井四处打量一番,唇边淡下来:“你住这个社区?”

松本摇头:“隔壁社区,闹中取静,离咱们学院不远。”

樱井看他一眼:“那我跟你走回去吧。咱们好久没见了,也聊聊天。”

松本哦了一声。

他撞进一场好梦里,比梦中人更想拖到天明。

其实松本和樱井上次见面也不过半年前,樱井出了名的高产,松本周游又广,两个人隔三差五就要在某国的演出季打个照面,只是每次都聊不了多久,两三句皮毛,几分钟寒暄,叙叙同窗的旧也很好。松本早就没在这人身上希冀更多了。更年轻的时候他还想留着一份憧憬,如今连这份憧憬都藏起来收好。他们现在是同一个舞台上的表演者,憧憬意味着自划牢笼,不能有平等的同台,也不能站在他的钢琴旁等那人华章落幕起身后的一个握手。

松本奋斗至今,平起平坐是挣得了,却还是错失同台的时机。

樱井是很会维持话题的人,聊天的节奏也平稳到几乎乏味。他讲这两天回国后的食物,讲入秋之后的天气,甚至讲这边几家会所的藏酒,偏偏不讲今天发生的几件大事。

每次都是松本先按耐不住,却也让他更有挫败感。

“我看了新闻。”松本打断樱井对哪家自酿的感叹,吸吸鼻子破罐子破摔:“替我恭喜你妹妹结婚。”

樱井停了停,笑了:“谢谢你。”

“怎么没请二宫他们?”

“请了,他们说那天有事,我听说是你们新乐团的事,怕你为难,就没告诉你。”樱井眨着眼睛,理据俱全:“倒是大野来了,但喝酒喝到一半又回去了。”

松本撇唇而笑:“老毛病是改不了了。”

“是啊……咱们这群人,老毛病是太多了。”樱井点头:“但不改也挺好的,这不是现在人讲的安定感嘛。”

松本和樱井一起穿过马路,夜里通向居民区的街道,绿灯竟也空无一人。他们穿过斑马线的时候树叶就在背后沙沙作响,松本想,说起安定感,谁能敌得过樱井翔。

可惜今天这条爆炸性新闻,是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了。

“新乐团很厉害吧?”樱井借势问道:“院长给我看了成员表,真是怀念啊……也只有咱们院长的号召力,才能叫得齐这些人。”

松本微微颔首,一点得意,七分保留的遗憾。

这些情绪樱井不知读懂多少,又也许佯装一无所知。两个人聊了一路的排练趣事,从锦户被排挤到没地儿放的长号到今天相叶跑飞的鞋,樱井说大野最近走极简主义,写出的曲子越来越玄学了。松本就提起当初在校时大野那一曲名震J系的钓鱼进行曲,现在哼起高潮部分还是能让樱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吵醒邻里。

到了楼下,松本才微微松开拳头,手指摸到黏腻的汗,湿透。

他想起来今天自己是醉了,但不知为什么强撑着清醒,或许是因为自己有事要做,很重要的事,不能失半点偏颇。而这事他是为什么做,那理由就在自己面前,是梦也是真的。

樱井看了看他背后的大楼,点头道:“这个单元我听人推荐过,很不错。院长安排的?”

松本侧首:“二宫帮忙找的。”

樱井一愣,笑了:“我也是听二宫推荐的。开发商不会是他亲戚吧……”

松本没有跟着节奏笑起来。他做指挥这么久,天赋使命就是走在节奏前面,而樱井恰是节奏本身。可惜这些年来,他从来没能直面过樱井的钢琴,不知道那十二平均律背后有没有旁人能插的进去的间隙,哪怕是做一个装饰音。

而那架钢琴在几个小时前被主人落了锁,从此再无论证的机会。

松本咳嗽一声,找回醉了的自己。

“其实,你不弹琴了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躲了一路的话题还是被明晃晃亮了出来,然而对方是松本,樱井也并不吃惊,只是笑容渐渐淡了,沉默着深了眼神。

松本眼里是那人裸露在夜风中的手指,并不知道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也不想知道,眼里只容得下这双手。

“我本来以为你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宣布,说不定还能和J3一起演出一场……但现在这样也好。”

他没有问理由。他知道那理由。不说出口,是疼也是惜。

松本抬头,和路上的行人一样借酒壮胆,握住樱井的手。

他掌心的汗被风干,已经不抖,此刻坚定滚烫。樱井的体温一向较旁人低,他的热和他的凉,就交汇在两只阔别多年等到湿润的手掌。

而樱井一言不发,眉间浅浅一段,不知是悲是悯。

“我们等着你。”松本对着那双不动声色的眼,二十九岁的身体里有一段十九岁的心跳,心事却已隔了十年,长大熟透,舍了一些,得了更多。

他说这话不再是为一段求成的恋爱,而是为这世上能再多一些不灭的佳音。

“我,J3乐团,还有其他听你琴的人,都会等着。”松本说着,十指最后紧紧收拢,又嫌自己太过矫情似的松了手,一拳砸在樱井肩上。

“你啊,不要让我们等太久了。”

樱井这才眨眨眼,抿唇一笑:“谢谢你。”

这本该是客气到疏离的一句场面话,松本却分明听出不同的味道。他不知是不是自己体味太多。大家都说樱井是很好懂的人,松本却知道,那只是这个人让别人懂的部分。樱井不想让人懂的东西,松本是见过的,然后又忘了。

“松润你啊,是变了呢。”樱井不由自主似的,摸了摸松本的发顶。松本就为这多年不曾有过的动作平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哪里变了?”跋扈的指挥耸起眉毛:“你还指望我跟在你屁股后头哭么?”

樱井笑了起来,眉眼都弯成月亮:“是我说错话了,是这么多年太忙,都忘了咱们都快三十多了。改天我是应该跟J3好好聚聚,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吧。”

松本随他引开话题,反正他想说的已经说过,他也相信樱井已经听透。

“以后大家都是音乐学院的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聚就方便多了。”松本声音松快道:“我们都是一年的合同,你呢?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樱井眼睛转了转:“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比你们先走。”

这人讲话时常会透露一些故意让人心安的小技巧,这么多年松本也习惯了,干脆享受这份心安。

“你的情况是需要稳定……”松本讲到一半,才发现差点说漏嘴,心虚地瞥一眼樱井的手:“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也不错。”

樱井毫无芥蒂,拍拍他手臂:“来日方长,那我们就明天见吧。”

笑容和暖,松本微怔,也说了明天见。

一直到上楼的时候,松本还攥着手心,像是月光的温度,温凉难辨。

然而这些年来他心中已经坦荡,有的只是那一点不死的珍惜。是对那人的才华和绝技,是为这世界而非自己。那人应该看出来,才会说他变了,又真的放松下来跟他说明天再见。

那人的事,他早就靠自己的消息网查得一清二楚,并不是很严重的病症,钢琴手常见的沉疴,认真休养就会好起来。而那人从没怕过艰险,命里的风浪,来了就当是恩典,所以这次也会好起来,是一定的。

何况有他……和他们在身边。

松本这样想,就安心许多。想到明天,心里都是热的。


凌晨时分,二宫起来接了个电话,然后站到阳台上抽烟。

半夜醒来摸向枕边却扑了空的相叶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时,正看见阳台上的恋人。夜浓不过城市灯,衬得那张轮廓动人的脸在烟雾中仿佛隔了很远,他幡然惊醒,揉了揉眼睛,看见那人眼底颤巍巍的月光,一不小心就流了一脸。

相叶腾地爬起来,额头一片清明。

他鞋都来不及穿,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把人往怀里拉,才发觉这人全身冰凉,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出什么事了?”

二宫闷在他胸前,笑了一声,喉间沙哑,可能只是因为深夜干渴,又被焦油毒害。

“没什么事。”二宫把脸挨着那人衣上一蹭,毁尸灭迹:“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哭么?”

相叶的眼漆黑又透亮,并没有松开抱人的手,只问:“是小翔的电话么?”

二宫点头,看他欲言又止,又说:“没什么大事,托我给他介绍房子而已。”

“诶?”相叶一愣:“学校的宿舍,还有他家里……”

“他打算定居。”二宫吸吸鼻子:“长住,大概不走了。”

相叶忽然悟了什么似的,抓着二宫的手更紧了些。

“小翔是真的……”

“都不一定。”二宫皱眉,竟有几分少年时的倔气:“那可是樱井翔,不需要别人为他悲春伤秋的。反正现在就是找个房子,这点忙我还能不帮么?”

相叶想了想,摸了摸怀中人僵硬的肩:“回屋吧,外面凉。”

两个人重新躺到床上。二宫仰着头沉默一会儿,就忍不住缩进相叶怀里,像是刚刚察觉到这秋夜有多冷,分外贪暖。

相叶从善如流地抱住他,一遍一遍抚摸恋人的脊背,直到怀中无声的颤抖渐渐停下,而自己襟前已经湿透。

他听着恋人恢复平静的呼吸声,一深一浅,是已经入梦。

相叶也被这呼吸声不紧不慢地送进梦中。那梦里有许多人的昨日,都不是假的。眨眨眼又到明日,分不清虚实。

相叶是不怕梦的。

反正梦醒时的明日,他们还是拥抱着。


2 | 3 | 4-5 | 6 | 7 | 8-9 | 10 | 11-end

评论 ( 170 )
热度 ( 2159 )
  1. 共7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姑苏 | Powered by LOFTER